【施以諾談名人與疾病】蘇東坡靠「吃」來維繫心理健康？

蘇東坡是許多人所熟知的北宋文學家、藝術家、政治家，但平心而論，他的職場生涯真的太險！在他的官場人生中，他屢跟當時的積極改革派王安石不合，這兩位均被後輩給尊稱為「唐宋八大家」的文人在當時的官場上持著不同的政治立場，且偏偏當時的皇帝宋神宗明顯傾向王安石，並不站在蘇東坡那邊；而官場險惡，像蘇東坡這樣光芒四射的才子，想鬥倒他的人似乎並不少，是以他屢被貶官，他甚至還曾在北宋歷史上著名的因【烏臺詩案】中被牽連，幾乎就要丟了性命，好在有不少人力保他，他才免於一死，但這又讓他被貶官，且連他的弟弟蘇轍在官場上也同樣被降級。

但特別的是，相對歷史上許多被貶官的文學家，在蘇東坡的作品中，呈現出憂鬱指數爆表的詩詞比率並不算多，他是怎麼維繫心理健康的？令人好奇。原因或許不只一個，但我們可以看到一個蛛絲馬跡——「吃」！蘇東坡是一個很講究吃的人，即便是在資源匱乏的時候，他對「吃」這檔子事依然有一套。

在歷史上，宋朝人愛吃羊肉，但羊肉較貴，在蘇東坡被貶官至湖北黃岡時，由於當地豬肉多而價廉，他平時只能吃豬肉，但講究美食的他居然想出了特別的豬肉烹飪法，不但自己吃得開心，還大受歡迎，該料理被後世給稱之為「東坡肉」。我想被貶官應該沒人會開心的，但蘇東坡似乎在湖北黃岡啖出了另一番人生滋味。

除了廣為人所知的眾多詩詞外，蘇東坡還曾有部作品《東坡羹頌》，其中描述了「調羹」的方法，詳細的講解了如何用蔓菁、白菜、薺菜、蘿蔔等食材來熬出一鍋美味的好粥。令人不得不佩服他的斜槓成就。

而他也曾經被貶官至海南儋州，即今天的海南島，據說這在當時是被流放的地點中甚為悽慘的選項，因為在北宋時的海南島開發程度甚低且往返京城不便，被發放去那樣的化外之地不但舟車勞頓，更是對官員的一種顏面上的羞辱。但他卻在海南島這當時的不毛之地研究起「生蠔」的吃法來了！還寫信給他的幼子蘇過，信中寫道：「己卯冬至前二日，海蠻獻蚝。剖之，得數升。肉與漿入水與酒並煮，食之甚美，未始有也。」意思是：「我發現了一種好吃的東西，海南這個蠻荒之地竟然有人給我生蠔！我把它們給剖開處理後，與酒在一起烹飪，非常好吃！我從未吃過這樣的美味。」



蘇東坡在官場上的經歷，若從今天的角度來看，可以說是赤裸裸的「職場派系鬥爭」，而他恰恰總是鬥輸的那一方，他理應要很憂鬱、悲憤的，我相信他心中一定或多或少也有落寞或不平，而他常靠「吃」來維繫心理健康！且屢屢自己下場烹飪、自己研發新料理。這種改善心情的方式在精神健康上真的有依據嗎？還真的有！有種非藥物治療就叫作「烹飪治療（Cooking Therapy）」，許多論文均指出烹飪若運用得宜，可以促進、改善心理健康。從精神科職能治療的角度來看，這樣作至少有以下四個益處：

1.轉移注意力：烹飪需要注意火候，需保持一定程度的專注，可以轉移當事人對憂鬱源的注意力，從惆悵中暫時抽離。
2.享受創作的樂趣：烹飪有時是一種創作！無壓力的創作可以為當事人帶來樂趣。
3.享受掌控感：自由的烹飪可以讓當事人享有掌控感，包括食材與調味料比例的拿捏等。而偏偏對人生缺乏掌控感正是許多人在職場上的缺乏與感慨，這樣的感慨可以在烹飪中找回來。
4.反思人生：當事人用不同的烹飪方式可能會帶出不同的結果，甚至煮壞了也可能意外有新心得！這樣的烹飪心路歷程，可以帶出許多對人生的反思。

以上的四點，都可能使一個人產生「心流（Flow）」，進而促進心理健康。蘇東坡在人生不順時，用烹出東坡肉、美羹、鮮蠔等，「吃」出了心理健康！下次如果您心情不好，不妨也試試吃、烹點好料理來調劑身心，用美食拉自己一把。當然，現代人比古人更講究營養醫學，在心情低落需大啖美食之餘，千萬注意糖份、澱粉或炸物等勿攝取過多，以免吃壞了身體，又帶來新的憂慮源。

（本文作者施以諾為輔仁大學醫學院職能治療學系教授兼系主任、臺北市醫學人文學會榮譽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