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造潛艦下水5-2】 拒掮客上下其手！嚴設防火牆　連操盤手黃曙光都被查核3次之多

台灣海軍現有的水下作戰兵力，真正能有戰力的只剩2艘潛艦，是荷蘭在1980年代初出售給台灣的劍龍級潛艦，分別為海龍艦（SS-793）與海虎艦SS-794，兩者服役至今均已有35年以上，即使以最大服役壽期60年來估算，也早已過了中壽期（mid-life），以現代潛艦與水下作戰科技的發展趨勢來看，早已無法應付目前最新的作戰需求。事實上，海軍早已積極爭取洽購新潛艦，補足基本戰力，但是台灣的國家處境與國際政治現實環境，一直是台灣取得新潛艦的最大障礙，在蔡英文總統下決心全力自製IDS潛艦，整個團隊費盡心血，披荊斬棘，終於走出一條路。

如今國造潛艦（IDS）首艘原型艦即將下水，回顧過去籌建台灣水下兵力的歷程，台灣的潛艦國造專案小組召集人黃曙光，是最有感觸的人，因為當年黃曙光就是第一批派往荷蘭監造、接艦返國的軍官之一，從當年20多歲的年輕作戰官，一路經歷各種歷練，潛艦艦長、海軍潛艦部隊「256戰隊」戰隊長，後來從李喜明手中接下海軍司令的棒子，也就接下陳永康上將在海軍司令任內（2013年8月1日至2015年1月29日）所規劃的海軍兵力全面整建規劃，也就希望在未來20年內進行造艦計畫，規畫12項國艦國造案，其中國造潛艦就是其中一項核心項目。



如同黃曙光今年5月初起，到海洋研究相關的大學院校進行一系列的「海權與潛艦」專題演講中所提到，台灣要獲得潛艦，是自從李登輝總統時代就訂定成立「潛艦專案辦公室」，試圖獲得8艘；直到2000年陳水扁總統上任後，向美國提出軍購的需求。然而美國總統小布希雖然同意「協助台灣取得8艘柴電潛艦」，但因為美國自從1950年代末期就已經不生產傳統動力潛艦，黃曙光也表示，當時美國海軍內部也有意見，加上台灣自身國內的爭議，也就導致沒有下文。

接下「不可能任務」　黃曙光：吃不好也睡不好

隨後到了馬英九總統上任後，原本對於解決潛艦戰力不足並不積極，但是在時任海軍司令陳永康上將全力推動海軍兵力整建計畫，且強調潛艦在台海防衛中的關鍵角色，才在馬英九任期屆滿前完成潛艦設計預算的建案。

前面所提到所謂「傳統動力潛艦」，也就是潛艦在水面航行時，先以柴油動力發電為電瓶充電，下潛後以電動機推進的方式，又簡稱為「柴電潛艦」。國防安全研究院所長蘇紫雲分析，由於柴電潛艦在水下只有電動機（馬達）在運作、推動大軸帶動車葉（螺旋槳），因此噪音極低，非常適合水下防衛作戰。

蘇紫雲強調，外界影視作品常看到核子動力攻擊潛艦的作戰，但其實核子動力潛艦仍須用核反應爐產生熱能，加熱水產生高溫水蒸氣，過程中的機具多且複雜，反而有更多噪音產生，要加上很多靜音措施。反觀柴電潛艦「沈默殺手」的外號並非浪得虛名，因為動力結構相對單純，而且事實上對台灣而言，是更符合台海防衛反封鎖作戰需求的。而台灣下決心全力發展自主國造防禦型的柴電潛艦，還有一位最關鍵的人物，但她並非軍人出身。

黃曙光日前在一場內部簡報更特別提到，2016年蔡英文總統當選後，立即要求潛艦國造，因此國造潛艦專案即依照計畫開始執行。黃曙光強調，「這是不論誰執政、不分黨派、這是政策的延續。蔡總統至海軍司令部視導時，親自交代我及海軍團隊，完成潛艦國造的任務。」

黃曙光也表示，在馬政府時代，國造潛艦計劃只是一塊看板，到了蔡總統上任後，下決心下令給黃曙光要完成國造潛艦的任務，而受領任務後，自己其實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比登天還要難，接下任務後根本吃不下飯、睡不好睡。

不過，為了達成潛艦國造的任務，自己因為有國軍給予的教育，讓他清醒地想到了「任務分析」的模式五個步驟：從上級指揮官的意圖、本部（海軍）任務與全般作戰的關係、多重任務或多項目標中「主」與「從」、為達成任務必要之手段以及圓滿達成任務，所應獲得的戰果。於是，黃曙光得到的結論是，無論任何事項的規劃，必須從任務分析開始，並且進行目標分析、手段分析以及資源分析，方能有確切的目標與方向，潛艦國造案也是一樣。

從2016年度國防部所屬單位預算預算中，海軍首次編列5億餘元預算，進行IDS的「潛艦國造」合約設計，隨後，國防部也編列潛艦國造首艘原型艦的預算總額度（包括設計與建造）為新台幣493.62億元，在蔡英文總統的國安團隊全力支持，「潛艦老兵」黃曙光掌舵之下，潛艦國造正式全面啟動。

經費有限又涉國安機密　「不找代理商」列第一要件

黃曙光表示，在國防部正式建案之後，潛艦國造必須在有限的預算範圍內專款專用，不得有任何追加預算。而且經費都已經這麼少了，不能再經過代理商，不然付給代理商的費用，會排擠實際要用的建造預算；再加上若是軍火商，他們只是轉手而已，而且買了之後軍火商就走了，後續根本不會有任何服務，更別說技術轉移給台灣了。

軍方人士也透露，黃甚至在內部會議中直指，這批只為了當「過路財神」、賺買路財的代理商或軍火掮客，他們背後有海軍出身的高階人員，也因此，黃曙光主導IDS專案小組作業時，必須先築起層層防火牆，甚至黃曙光毫不諱言的指責這些只為了當「過路財神」、賺買路財的軍火掮客，「不要以為這些軍火商不會賣國！」質疑軍火商可能會把國造潛艦的資料洩露給中共，更是國安重大危機。

因此，對於相關風險評估後，黃曙光訂定國造潛艦的政策歸納如下:
1.全案商源不經代理商、軍火商或掮客，必須直接與原廠談判。
2.裝備選則至少三家，排定優先順序，以為備援。
3.美國角色不能缺席，方能帶動歐美國家廠商參與意願。
4.系統與武器裝備以美國軍售為主，載台以商售辦理，較具有保障。
5.檢討國內有商源的廠家，納入備案。
6.聘任海軍軍退艦長、士官兵參與專案，以弭補台船人力。
7.完成國際潛艦裝備現貨市場調查，具有實際業績者排序，確保商源。
8.不接受任何軍方長官、民意代表、政府官員、黨派人士關說，避免專案執行壓力。
9.專案專款專用，任何選商一切公開，台船公司、海發中心、256戰隊、台船軍退艦長、專長士官、中科院均派員参與研討。
10.整合國內產官學界，中科院及研究單位共同參與。
11.參與國家及商源保密，避免與媒體隨之起舞，人員安全查核汰除有顧慮者，不可洩密，經查獲者法辦。

儘管有這多項政策原則與做法，加上保密措施的「防火牆」，但是在選商作業時，仍傳出有軍火掮客因為不符資格被擋下，黑函滿天飛，也透過媒體放話，矛頭直指黃曙光。黃曙光曾在國立海洋大學演講中就特別指出，自己光是在國安會諮委任內接下潛艦國造任務後，就被國安單位查核了三次，黃冷暖自知。



黃曙光為了達成國造潛艦的任務，不能走錯路，首先就以當時任職海軍司令時的人脈與機會，因為此時黃曙光已經與美國國防部、當時的太平洋司令部、日本、韓國與印度等國高階將領多有接觸，維持相當良好的關係，成為國造潛艦專案尋求商源的利基。

加上國際軍備市場上的重要公司其總裁與副總裁，很多是該國軍方高層人員退休，黃曙光也利用軍人與軍人之間互動的方式，直接寫信給這些高層敘明國家安全的重要性，以及黃推動IDS專案的需求，都能夠獲得回應，更因為理念相同者，會幫忙傳話給該國政府行政部門或甚至安排會面，了解我方需求，也成為IDS計劃尋商過程中一大助力，甚至達到獲得IDS相關裝備輸出許可的關鍵。

台海「黑水溝」水面上風風雨雨，海軍尤其是出身256戰隊的官士兵都很清楚，水面下也是暗潮洶湧，台灣附近海域的海流強勁，因此潛艦設計絕不能輕忽其作戰環境。由於潛艦設計與水面艦不相同，潛艦是屬於三度空間的運動，具備了正浮力、負浮力及中和浮力，黃曙光強調，潛艦建造必須考量非常多複雜的因素，這是造船界造船最高的水準。台灣第一次造潛艦是極艱鉅的挑戰，必須求國外潛艦專業人員擔任技協（技術協助顧問）。

尋商之路陷阱重重　美、日都遇過「胡說仔」

於是國造潛艦專案小組請顧問協助尋商，找到了美國設計商、歐洲設計商、亞洲設計商，條件是必須要具備實際設計潛艦的實績與輸出許可的證明，且設計成員必須提供個人資料查核，並由黃曙光循外交系統反向查核。經整體評估後，僅有歐洲設計商符合資格，即由此一歐洲設計商擔任國造潛艦（IDS）首艘艦的合約設計、初步設計及細部設計的合約商。

黃曙光說，在整個尋商過程中發現，在美國的設計商，表面看起來是正常的公司，可是查核後發現，是個軍火掮客只有6人組成的小公司，也沒有實際績效，也拿不到裝備的輸出許可。

另一條路在亞洲這一邊，國安會副秘書長陳文政也協助查核日本的設計商，經由台灣駐日武官透過警務體系調查，發現這家日本商對外說能做的事都是「胡說」，根本買不到裝備，而且背後還有海軍退伍的高階人士在幫忙。

黃曙光坦言，IDS成敗關鍵就在於設計。因為絕不可能去抄襲國外的潛艦設計，一方面根本瞞不住，一被發現就會遭到國際上的專利法律追訴；另一方面則是若採用了某國現有潛艦的設計藍圖，所有裝備都必須採用對方的，整體性能都被綁死，未必符合台灣水下防衛作戰的需求。

尤其是「紅區裝備」，包括戰鬥系統、魚雷管等武器發射系統，不能在生產8艘過程中出現問題，黃曙光也表示，有一項裝備，交貨到一半，該國卻表示不能輸出，專案小組趕緊轉向國內相關廠商協助，所幸台灣自己國內就能生產，價格還更實惠，解決了一次危機，這也證明台灣的製造業的實力，不容小覷，更堅定了IDS專案小組推動技術轉移、落實潛艦相關系統技術本土化的決心。

烏克蘭實例擺眼前　國造潛艦堅實我方決定性戰力

回首整個國造潛艦發展歷程，黃曙光感嘆自己從進軍校開始至今已有52年，從美國與中華民國仍有軍援的時期，到後來美國與中華民國斷交後，國際局勢與台灣安全處境的變化，深刻體會到，國家安全是實際的行為，不是靠兩三句話就能做到。

黃曙光更肯定蔡英文總統對於國防的重視，尤其是海軍整體戰力，不只是國造潛艦一個項目而已，而是12項造艦計畫，包括近期定案的1500-2000噸級輕型飛彈巡防艦等，在台美對於防衛作戰強調「不對稱戰力」的此時此刻，蔡總統並沒有丟掉「基本戰力」，也就是傳統的陸海空主戰武器平台；也就是台灣面對解放軍強大兵力的威脅，必須擁有適當的「基本戰力」來搭配「不對稱戰力」，而具備隱密性、奇襲性、作戰反範圍廣闊性、能進行30天甚至60天長期作戰，還有獨立性作戰的潛艦，就是能夠達到改變戰局的基本戰力。

以俄烏戰爭為例，黃曙光提醒，儘管烏克蘭反攻時大量採用無人機，卻無法決定戰局，原因在於缺少重要的火砲、主力戰車、軍艦與飛彈等基本戰力，因此，要改變戰局，達到決定性的戰果，台灣除了要避免正面對決之外，要創造有利於自己的態勢，基本戰力不可或缺，潛艦就是其中之一，但潛艦對於水面艦而言，也因為其隱密性、奇襲性等特點，兼具不對稱的特性。

以海軍艦艇基本運作方式，平時有三分之一艦艇執勤，三分之一進行維修保養，另外三分之一待命，因此台海作戰的水下兵力，目前最少應該有4艘才能足夠勉強應付。黃曙光強調，台灣的防衛作戰，基本戰力搭配不對稱戰力，結合適切的戰法，發揮聯合作戰的效能，才能給予敵人致命的一擊，達成防衛台海安全目標，因此，國造潛艦之路勢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