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消防員為什麼必須「限制身高」？大法官連珠炮提問差點KO消防署

女子陳韻宣考上消防員卻差1.1公分遭退訓，一路打官司打到釋憲，憲法法庭今天開庭激辯警消為何限制男性身高門檻165公分、女性160公分，原住民卻下修為男性158公分、女性155公分。消防署堅稱，消防員得使用大型機具、掛梯救援及搜救搬運等任務，身高限制可降低殉職風險。大法官瘋狂提問是否涉及歧視？又質疑出勤傷亡真的是身高害的嗎？消防器材能否配合身高訂做？身高比體能狀況重要嗎？一連串重磅問題幾乎問倒官員。

憲法法庭今傳喚聲請人陳韻宣及委任律師鄭猷耀、林裕展；關係機關代表則請來內政部消防署長蕭煥章、考選部主任秘書董鴻宗及專門委員翁文彬，另邀請政大法學院副教授吳秦雯、台大國發所副教授范秀羽發表意見；鑑定機關則為監察院人權委員會委員浦忠成代表出席。大法官蔡宗珍曾任考選部長自行迴避。


聲請人主張，非原住民女性身高未達160公分，無法選擇警消等公職，已違反《憲法》保障人民服公職的權利，且限制身高是一種歧視，用身高、族群（原住民）及性別做成差別待遇，導致非原住民女性不符合標準的比例遠高於非原住民男性，讓非原住民女性處於極為不利的地位。這種身高標準欠缺實證依據，規定已經違憲。

消防署：限制消防員身高是為了救災需求

用人機關、消防署長蕭煥章今天挑大樑，他堅稱身高限制合憲，且符合重大公益，他主張，消防員都是打團體戰，每個消防員都必須輪值各項勤務，不能因為個人因素而特定勤務內容，限制身高是為了救災需求，避免殉職風險。

他舉例說，消防員若過矮，進行打火任務時可能不易操作架設雙節梯或掛梯等任務，更可能跌落受傷。他也說，依台灣消防車的規格，消防水帶置放高度約190公分，他秀出158公分的女消防員拿取的模擬圖，表明「不太方便」，據此主張消防員不應取消身高限制。

他也透露，目前全國消防員有15961人，具原住民身分有275人，僅佔1.72%，其中男性身高在158到165公分之間的為16人，女性身高在155到160公分的僅有10人，佔全國比例只有0.16%，幾乎是微乎其微。

考選部則主張，警消身高項目與標準及複檢規定都是基於「考用配合」原則，且符合重大公益目的而訂定，符合法律授權原則，考選部主張，以原住民身分做分類標準，是因為《憲法增修條文》保障原住民族，進而維護他們應考試服公職的優惠規定，屬於「合理差別待遇」。


學者專家、人權會出具意見多偏向「違憲」

不過，副教授吳秦雯則認為，關係機關沒有提出科學資料及充分說明身高限制的標準，手段與目的間欠缺實質關聯性。

副教授范秀羽進一步提出，以固定身高限制作為錄取與否的門檻，恐淪為性別篩選的替代品而構成差別待遇「直接歧視」，且考量國民身高以後，制定非原住民錄取的身高標準，結果竟造成男性低於平均值7公分，女性卻高於平均值0.5公分，儼然過度排除女性而形成差別影響的「間接歧視」。她認為，關係機關無法提供實證資料，佐證身高限制與消防任務間的關聯性與必要性，逕自延續過往法律規範歧視，造成警消人員性別懸殊的人數落差，導致警消工作環境不利於女性參與的惡性循環。

人權會則抨擊，禁止身高未達標準的人民擔任消防員，是限制人民自由選擇工作謀生的權利，關係機關沒有提出合理的科學驗證依據，欠缺合理客觀的理由佐證差別待遇規定，已經過度限制人民平等取得工作的權利，違反《憲法》平等權及應考試服公職權利。

6名大法官追問身高標準和消防勤務的關係

有意思的是，大法官今天詢問狀況非常火熱，包括謝銘洋、詹森林、陳忠五、黃昭元、楊惠欽和尤伯祥都連珠炮似地詢問，包括，《憲法》第18條應考試權及服公職權利該如何區別？直接歧視和間接歧視的區別實益和審查標準是什麼？規定的身高限制到底是用國民平均身高還是用消防勤務內容為基礎？

有大法官問到，如果以國民平均身高為篩選消防員的基礎，依照統計資料，女性不符合的比例遠高於男性，難道是認為男性比較適合當消防員嗎？更有趣的是，如果非原住民男性的身高限制低於男性平均身高，那非原住民女性的身高限制為何要高於女性平均身高？

大法官們問到，如果單純以消防勤務內容作基礎，為什麼非原住民、原住民的身高限制不一樣？如果容許155公分的原住民女性報考，這種身高標準是不是也是消防勤務容許的範圍？

更有大法官質疑，消防人員執行勤務時產生的傷亡，是因為身高因素造成的嗎？在某些情況下，身高矮的人會不會反而具有救災優勢？此外，如果是已經正式任職的消防員，隨著年紀或生理因素而「身高縮水」導致不符合標準，屆時會不會影響勤務？有無相關統計？


消防署坦承：無法確認傷亡是否出於身高

有大法官直接挑明說，體能測驗是不是比身高限制更能挑到適合的消防員？消防勤務裡也有和救災不一樣的勤務（如消防宣傳、水源調查等），能否讓身高不夠的消防員去做？另有大法官提到，消防器具能不能配合身高訂製？以前消防署曾研議考慮放寬身高限制？當時的考量是什麼？考選部就身高的判斷標準是依用人機關的評估還是其他專業考量？

大法官們的熱烈提問，讓關係機關幾乎難以招架，蕭煥章一再強調，分隊要全體出動，不是分勤務狀況，沒辦法讓特定人單獨執行職務或開車，且消防車輛的高度沒辦法調整，若身高往下調，不知道能否達到救災需求。但他也承認，消防員傷亡的情況，目前無法確定是不是身高造成的，但他堅稱，執行勤務有不確定性，所以才會限制身高。

由於大法官提了一拖拉庫問題，導致開庭時間比預期多了半小時，審判長許宗力宣示言詞辯論終結，將於3個月內宣示判決，必要時得延長2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