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看懂】恆大自港股下市留162萬套爛尾樓　債務黑洞如何清算？

曾是中國經濟實力巔峰象徵的恆大集團（Evergrande Group），16年前在香港證券交易所公開上市，數年前遭遇破產清算後，今天（8/25）正式自港交所股票下市。恆大曾是中國成長最迅速的地產商，但最後留在世人心中的印象，可能是「全球債務最龐大的地產商」，它的崩垮也使中國的金融體系瀕臨崩潰。

恆大的市值一度超過500億美元（約1.5兆元台幣），但其迅速擴張其實依賴龐大的債務推動。2021年爆雷時，該公司的債務高達3000億美元，突顯了中國經濟仰賴房地產作為成長動力的脆弱。

恆大自港交所下市之際，該公司未完工的爛尾樓還多達162萬間，無數購房者在等待交屋。除此之外，從中國的供應商與包商，到倫敦與紐約的債券投資人，恆大還有一長串債權人等待償付。

恆大怎麼了？

英國廣播公司（BBC）報導，恆大集團曾是中國經濟奇蹟的代表，出身農村的創始人兼董事長許家印白手起家，2017年以450億美元（約新台幣1.4兆元）身家登上富比世（Forbes）亞洲富豪榜首。

然而，短短數年間，許家印的財富暴跌至不到10億美元，身敗名裂的過程就如恆大崩潰一樣戲劇性。

恆大仰賴3000億美元（約新台幣9.1兆元）的借款建立地產王國，但也讓北京長久以來對大企業「大到不能倒」的容忍政策面臨挑戰。

2020年，北京發布新規，限制大型開發商的借貸規模。恆大的麻煩自此開始，最初被迫以低價出售房產以取得現金維持營運。由於難以支付利息，恆大2021年正式宣告海外債務違約，此時恆在在中國逾280座城市還有1300處房地產建案未完工。

由於恆大無法提出對數十億美元海外負債的減債方案，香港高等法院於2024年1月下令對恆大進行清算。恆大股票隨即被暫停交易，此時該公司市值已較最巔峰時期蒸發逾99%。

恆大的業務版圖還涵蓋電動車製造，以及中國最成功的足球隊「廣州足球俱樂部」。恆大爆雷後，這支球隊2022年已無法聘用外籍球員，2025年初宣布解散。

2024年3月，許家印因誇大公司收入780億美元，遭罰款650萬美元，並終身禁止參與中國資本市場。他已於2023年9月被拘，據悉原因是將資產轉移至海外。



恆大債務現況

香港法院指定奧邁顧問公司（Alvarez & Marsal）執行恆大的清算，該公司曾負責清算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在亞洲的龐大資產。

《紐約時報》報導，為了從恆大剩餘資產中榨出資金，奧邁必須逐一接管每個子公司，目前已控制超過100家公司及資產，價值約35億美元。

然而奧邁披露，恆大目前遭債權人聲請償還的債務為450億美元，但迄今僅出售約2.55億美元的資產分還債權人。奧邁表示，部分已沒入的恆大資產價值成疑，「對於最終能為公司債權人帶來多少收益，甚至是否有收益，存在重大疑慮」。

債權人已對恆大在中國的建案提出數百樁訴訟，數十項資產被凍結，部分建案由投資人或地方政府接管。由於恆大的企業結構龐大而複雜，子公司達數千家，香港清算人想為其他債權人追回資產已相當困難。

政治風險諮詢公司歐亞集團（Eurasia Group）中國事務主任王丹（Dan Wang，非民運人士王丹）表示，恆大集團一旦下市就無法逆轉，「現在下市雖然僅餘象徵意義，但也是重大里程碑」。

美國杜克大學（Duke University）的喬仕彤教授表示，接下來只剩下債權人能拿回多少錢的問題。下一場清算聽證會將於9月進行。

恆大高層隱匿多少資金？

清算人正採取另一條法律途徑，試圖從恆大前董事長許家印、其妻丁玉梅，以及前執行長夏海鈞手中追討資金。在香港進行的不公開審理中，已鎖定許家印及其他高層在恆大上市後付給自己的逾60億美元（約1826億元台幣）資產。

《紐時》指出，這是北京曾放任房地產業過度放縱的縮影。在許家印被拘後，目前全案主要聚焦於丁玉梅與夏海鈞。

夏海鈞2007年加入恆大，年薪一度高達20億元人民幣（約新台幣85億元）。他曾因證券詐欺而遭中國監管機構罰款1000萬人民幣，並禁止參與金融市場。最近提交法院的文件顯示，夏海鈞有價值2400萬美元的資產隱藏在美國加州幾處房產與多輛高檔名車中。

法庭文件顯示，夏海鈞其中一處位於加州爾灣（Irvine）的房產，價值高達630萬美元（約新台幣1.9億元），是在2022年4月才購入；此前一個月，恆大突然宣布延後公布2021年年度財報，並宣稱已被銀行查封20億美元的貸款。

數月後，夏海鈞宣布辭職，因恆大承認，曾計劃將20億美元自一間子公司轉入在香港上市的公司。

2024年3月，夏海鈞遭罰款前數月，他的妻子才在加州新港灘（Newport Beach）斥資1450萬美元（約新台幣4.4億元）購入一棟巨型豪宅。夏海鈞向法院聲稱，他名下資產的價值無一超過6400美元（約新台幣19.5萬元）。

對中國經濟造成多大衝擊？

當前中國面臨多項重大挑戰，包括美國總統川普的關稅政策、地方政府債台高築、消費疲軟、失業問題以及人口高齡化等等。

但專家向BBC表示，恆大的崩盤以及其他開發商面臨的嚴重問題，對中國打擊最大。

歐亞集團中國事務主任王丹指出：「房地產低迷是經濟最大的拖累，也是消費受抑制的根本原因。」

地產業曾占中國經濟的三分之一，是地方政府的重要收入來源。喬仕彤表示，中國尚未找到能與地產業匹敵的經濟支持力量。

金融市場研究平台Bondsupermart的陳家朗（Jackson Chan）表示，地產危機導致負債累累的開發商「大規模裁員」，許多仍在職的業界員工也被大幅減薪。

危機也對很多家庭造成重大影響，因為許多家庭將畢生積蓄用於買房。

法國外貿銀行（Natixis）亞太區首席經濟學家賈西亞-赫雷羅（Alicia Garcia-Herrero）指出，中國房價下跌至少30%，導致許多家庭資產貶值，因此人們更不願意消費和投資。

北京當局為此推出了一系列措施，試圖振興房市、刺激消費和推動整體經濟，包括為首購族提供支持、挹注股市、鼓勵購買電動車和家電等。不過，儘管已挹注數千億美元資金，中國的經濟成長仍無法令人滿意。

中國房地產危機結束了嗎？

可能還沒有。不只恆大，另有數家中國房地產企業面臨重大挑戰。

8月11日，有國企持股的地產開發商「華南城」控股公司，遭香港高等法院下令清算，成為繼恆大之後被強制清算的最大規模開發商。

在此同時，地產巨頭碧桂園仍在努力與債權人達成協議，試圖免除逾140億美元的海外債務。

香港高等法院對碧桂園的下一次清算審理預計將於2026年1月舉行。

喬仕彤表示：「整個房地產行業都陷入困境，會有更多中國房地產企業倒下。」

投資銀行高盛（Goldman Sachs）6月曾警告，中國房價將持續下跌至2027年。王丹也認同，認為中國房市將在約兩年後「觸底」，屆時需求可望趕上供應。

陳家朗則表示，中國的刺激措施似乎對房市產生了積極影響，「底部已經出現，並將緩慢復甦」。

但是賈西亞-赫雷羅認為，目前看不到「真正的曙光」。

可以確定的是，北京已明確表示「不會救助地產業」。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已專注於發展高科技產業，如綠能、電動車、機器人等。王丹就表示：「中國正處於向新發展時代深度轉型的過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