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報解析】一文看懂中國的「白紙革命」

上週末以來中國多地發生抗議疫情「清零」封禁的街頭抗議事件，其參加人數之多、散播範圍之廣、所發言論之直接，令長年觀察中國群體事件的專家都感到震驚，一些人甚至感到這樣的情況有如小型的「六四」事件。不過最常被用來形容這場騷動的名詞是「白紙革命」，以下就白紙革命的涵義與動機以問答方式一文解釋。

為何叫做白紙革命？

就網路上流傳的說法，這個名詞的起源是一則蘇聯笑話，裡頭寫說蘇聯祕密警察看見一人在街頭散發白紙，立即將他逮捕，被捕者抗議說他發的白紙什麼都沒寫，祕密警察則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在上面寫什麼嗎？」

這種黑色幽默表現出專制極權政權箝制人民表達意見的自由，無所不用其極，已經到連舉一張白紙都有罪，使得本次抗議事件中許多抗議者都舉白紙表達抗議立場。

而在中國言論封禁嚴厲實施的網路論壇，有人在微信公眾號發出的文章，全篇都是「好好好好好」，用來諷刺當局封鎖言論，可說也是另一種版本的白紙抗議：民眾知道當局把任何言論都視為敏感加以封禁，所以寫什麼都會被封。

為何發生這場白紙革命？

上週24日晚間，新疆烏魯木齊一棟高樓民宅發生火災，網路流傳的現場錄影顯示，有女子淒厲喊叫「開門！救救我們！」在中國網路上的輿論，許多民眾都認為火災罹難者無法及時逃出，是因為當局為了新冠清零而封死逃生出口，讓這些人活活燒死。官方承認有10人罹難，但許多中國網友堅信有更多人死亡。

The fire in Urumqi, Xinjiang, the last screams of the residents who were burned to death, other residents could only stand by the window to watch, because everyone was locked at home.#TheGreatTranslationMovement pic.twitter.com/Fr1gyrpPsa

— The Great Translation Movement 大翻译运动官方推号 (@TGTM_Official) November 25, 2022

新冠封禁的政策惹得中國許多地方民怨沸騰，烏魯木齊本身已經被封禁長達三個多月，大火可說是壓垮許多人的最後一根稻草。結果從烏魯木齊開始，包括上海、武漢等大城陸續發生街頭示威，要求解封。

中國不是第一次發生群體運動，白紙革命有何特殊？

白紙革命的特點，包括對於疫情封禁箝制的洶湧沸騰民怨，包括對於中共當局的不滿，以及走上街頭實體進行抗議、和保安與警方發生衝突，這些要件拆開來，每一項都不是新鮮事。但是白紙革命一下子綜合所有特點萌發出來，卻是幾十年來少見的狀況。

疫情發生之初，武漢醫師李文亮因為在朋友圈傳播新出現新型冠狀病毒消息，遭到警察申誡，被逼在悔過書簽字，隨後自己染疫去世，這件事在影響人心的範圍上可能比這次烏魯木齊大火還大，李文亮的微博也成了中國網友的「哭牆」，受盡防疫封禁之苦的民眾經常到他微博上持續留言。但這僅限於網路運動。

今年稍早，河南村鎮銀行「暴雷」，存款戶領不出錢，恒大金融的理財產品突然凍結，以及「爛尾樓」引發買屋主集體抗議維權，都有發生實體的群眾事件，但這些事件局限於個別的利益問題，並未「上綱上線」到對中共體系的不滿。

10月中旬，在中共「20大」舉行前夕，一名據稱叫做彭立發（網路別名彭載舟）的北京民眾，在交通繁忙路口的行人天橋四通橋掛出標語，要求阻止中共最高領導人習近平連任，停止清零政策，進行民主選舉改革，但這一行動侷限於個人。

直到26日（週六）晚間，在上海群聚示威的民眾，直接在大批警力圍住監視下，高喊「共產黨下台」、「習近平下台」，使新冠清零導致的民怨赤裸裸、大規模在街頭爆開來。當日晚間，一些觀察中國局勢的網友甚至憂心發生小型「六四」事件。

而中國多地串連、連續多日發動街頭政治性示威，也是1989年天安門六四事件以來罕見的狀況。

白紙革命的抗議元素有哪些？

在街頭、校園、車站等公共場所舉白紙是最為顯著的特徵要素，而中國保安人員也真的會抓走舉白紙的人。一些抗議者還把白紙貼在各種抗議道具、公共場所牆上。若要張貼抗議言論，也常是用影印紙這種隨手可得的白紙書寫、張貼。A4大小的影印紙目前在抗議中的象徵性地位，有如香港反送中運動五顏六色的便利貼。

云南 大理 人们弹着吉他上街游行 pic.twitter.com/KT5ImOOXl0

— 李老师不是你老师 (@whyyoutouzhele) November 27, 2022

另一個象徵性元素是「四通橋抗議」掛出的口號，群眾常會高喊「不要核酸要吃飯，不要封控要自由，不要謊言要尊嚴，不要文革要改革，不要領袖要選票，不做奴才做公民」。還有，抗議者也經常提出先前被強制轉移隔離、造成27人車禍喪命的貴陽事件，因封控無法就醫死亡的事件，最後以「如果這些不是我，接下來就是我」做總結。「接下來就是我」成為抗議的共通元素

另一常見元素是共同合唱〈國際歌〉或者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義勇軍進行曲〉，因為〈國際歌〉歌詞裡就有「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這樣抵抗意味濃厚的歌詞，〈義勇軍進行曲〉也有「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被迫發出最後的吼聲，起來！起來！起來！」這樣極具煽動性的歌詞。

北京 亮马桥 此刻

正在唱国际歌 pic.twitter.com/YrJh54UaF4

— 李老师不是你老师 (@whyyoutouzhele) November 27, 2022

在某種意義上，公開合唱這兩首「愛國歌曲」，其實已經有如香港反送中時期演唱「願榮光歸香港」。

目前有哪些城市加入了白紙革命？

火災發生地烏魯木齊首先發生了大規模街頭示威，群眾甚至圍攻烏魯木齊市政府辦公廳，並迫使烏魯木齊當局出面宣布「分階段解封」。

但最引起國際廣泛注意的事件發生在上海，上海剛好有一條路叫做「烏魯木齊中路」，自發性前來悼念大火罹難者的上海群眾，最後變成了集體示威，並喊出「習近平下台」口號。上海在26、27連兩日都發生持續到深夜的群眾示威事件。

此外，網路流傳的訊息也顯示武漢有上萬人走上街頭，北京、成都、西安等地都在週末發生了街頭運動，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等數十個中國大學校園也都發生抗議事件。一些居民住宅社區（小區）各自發生了拆毀封控柵欄、核酸檢測亭的群體事件。

事情將如何演變？

中共已經出動軍警進行鎮壓，驅散示威者，並且逮捕「帶頭組織」的一些人。但到週一（28日）凌晨為止，民眾與軍警的衝突看來還有相當的克制，軍警把示威者拖上巴士毆打，但是直接的街頭大規模喋血尚未發生。

一些觀察家指出，目前的狀況有點類似香港反送中運動的最初情況，27日已經發生示威群眾要求「放人」與進行「救人」的衝突。若軍警抓人更暴力，引發現場更大的怒氣，目前尚稱和平的示威有可能進一步激化。一名上海警察在示威現場混入人群進行挑釁，也被肉搜稱為「警狗」，與香港當初的示威運動相當類似。

不過，中國畢竟不是香港，大部分的示威也還很小心不想踩到中共的紅線。要求共產黨下台、習近平下台仍屬偶發狀況。示威經常在入夜後聚集到最高峰，凌晨時刻散去，還沒有六四天安門廣場那樣的大規模過夜抗議。本次事件仍有可能迅速從街頭消散。

但無論如何，這次民怨在街頭廣泛爆發的速度，依舊讓許多人驚訝。流亡澳洲，長期批評習近平與中共政權的知名藝術家巴丟草在推特悲觀看待接下來的發展，恐怕演變成暴力清場，他寫說：「這個勢頭，全國抗議不會自發停止了。要麼清零結束，要麼清場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