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店結業、表演叫停、潛規則取代白紙黑字　WSJ：香港陷入哀傷沉寂

「見山書店」開在香港上環一個寧靜街角，是一間人畜無害的小型藝文書店，但因經常遭不明人士瘋狂投訴，政府部門也以各種理由發出警告信，書店將在本月底結束營運。見山書店的境況有如當前香港的縮影，即使在《基本法》23條立法本週火速完成之前，中共威權統治早已滲入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

雖然2019年百萬人上街遊行早已是久遠的記憶，但港府仍不斷以國家安全之名打壓不同的聲音。自2020年7月以來，港府已藉中國人大常委通過的《港區國安法》逮捕至少290人，數十名民主派人士被捕，在未定罪情況下遭覊押3年多；媒體與社群網站上的異見幾乎已消失不見。即使如此，港府仍快馬加鞭推動23條立法。

20年前曾引發50萬人上街反對的《基本法》23條立法，香港立法會週二（3/19）在一天內完成二、三讀且無異議通過，名為《維護國家安全條例》的新法在今天（3/23）正式生效。

新法納入《國安法》未列的罪行，且允許不公開審判，警方可在未起訴罪名下拘押嫌犯長達16天，叛國、叛亂等罪行最高可處終身監禁。已遭港警通緝、目前流亡美國的「我們是香港人」組織總監許穎婷說，這是「釘進棺材的最後一根釘子」。



香港僅存的民主派政黨「社會民主連線」（社民連）副主席周嘉發向《華爾街日報》表示，有時民眾只想過簡單穩定的生活，「政府似乎才是無法放下過去、向前邁進的一方」。

社民連去年2月突然接獲滙豐銀行通知三個帳戶全被取消，收取網路捐款等日常運作備受影響。該黨至少四名成員的個人帳戶也被多家銀行取消，但各銀行均未說明原因。

周嘉發表示，當未說出口、無明文規定的潛規則越來越多時，民眾無所適從，只能放在心裡，默默承受。

同樣的潛規則早已出現在其他領域。去年8月以來，香港至少5場舞台劇表演遭取消，包括原定2月下旬登場的香港演藝學院畢業作品《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也在上演兩週前遭校方突然喊停，理由同樣不明。這齣戲曾多次在中國大陸與香港演出，學生籌備5個多月的心血付諸東流，卻得不到一個不能演出的說法。

另一齣有聽障人士參與演出的舞台劇《共鳴舞曲》，也在演出前一週遭取消，原因同樣不公開，外界猜測與該劇編舞導師曾參與拍攝反送中代表歌曲《願榮光歸香港》手語版影片有關。





主辦「香港舞台劇奬」的香港戲劇協會，今年1月也突遭港府藝術發展局通知終止資助，原因是去年6月舉行的頒獎典禮造成「不利影響」，邀請了時事漫畫家尊子，以及曾追查反送中期間721元朗白衣人毆打民眾事件的香港電台前編導蔡玉玲。

新冠疫情過後，香港經濟復甦乏力，當局近年積極宣傳「背靠祖國」，但「祖國」亦經濟疲軟，股市低迷不振。香港企業主抱怨專業人才流失，從教師到資訊科技等行業皆然。

《華爾街日報》指出，自2020年國安法實施，近20萬香港居民已申請移民英國，其中許多人已搬離香港。台灣內政部移民署統計資料亦顯示，2019至2022年，來台居留及定居的港人逾4萬人。

專業徵才顧問公司華德士（Robert Walters）香港分公司去年9月公布調查顯示，超過半數香港專業人士正考慮離港，或計劃在5年內離開。該機構董事總經理穆拉里（John Mullally）表示，雖然赴海外工作取得國際經驗並非新現象，但考慮離港的專業人士佔比如此之高，「仍舊令人擔憂」。

那些選擇留下，或不得不留下的香港人，則必須適應家鄉在短短幾年內天翻地覆的改變。


美國投資銀行摩根史丹利前首席經濟學家羅奇（Stephen Roach）曾長期鼓吹華爾街投資中國，2月中旬公開表示「香港玩完了」（Hong Kong is over）。就連曾任中國全國政協香港區委員的香港金融家劉夢熊，上月接受《美國之音》專訪時也直言，香港的繁榮和輝煌已是明日黃花。

劉夢熊列舉香港在自由、法制、信心、金融、國際貿易、航運、房地產、股市、財政儲備、國際評等等10項指標「全面倒退」，長年僅次於紐約、倫敦的國際金融中心地位，也被新加坡取而代之。

北京與港府建制派人士堅稱當前的香港仍存在「一國兩制」，劉夢熊則表示，香港的制度與生活方式已大幅改變，從公民社會被打得七零八落，新聞自由充斥寒蟬效應，一直到去年由當局控制提名權的區議會選舉，「香港已根本不是鄧小平原先所構思的一國兩制的藍圖」，也不符《中英聯合聲明》中國對香港的12條基本方針，更與香港《基本法》規定的「一國兩制」大相逕庭。

香港警方已要求計程車司機檢舉任何疑似涉及暴力、恐怖主義或其他罪行的人士；警方發布的國安相關檢舉管道，目前已接獲數十萬條訊息。

今起實施的《維護國家安全條例》則明定，得知他人有意「叛國」而不檢舉者，最高可判刑14年。



在香港立法會審議新法期間，身為牧師的議員管浩鳴詢問，神職人員聽取信徒告解不應外洩，但若聽到信徒相關告解而不舉報是否違法。香港律政司司長林定國則回應，「事關國家安危」，難以對宗教人士或社工作例外安排。

管浩鳴也問及，民眾若持有《蘋果日報》舊報紙是否構成「管有煽動刊物」罪。香港保安局長鄧炳強則回應稱，刊物何時印製並不重要，只要條例通過後仍管有即屬違法，要看有無「合理辯解」，例如持有者忘記了「它還放在那裡」。

這幾年，多家支持言論自由的獨立書店都遭到政府頻繁檢查，理由包括違反土地使用規章、營業執照未清楚展示等。

自由亞洲電台（RFA）曾報導，獨立書店「留下書舍」頻遭投訴，投訴內容包括「無照賣酒、賣食物、亂丟垃圾、菸蒂」等，但「沒有一次成立」。該書店去年8月辦一場「緬甸不合作運動」講座，但港府食物環境衛生署人員上門宣稱該店沒有「公眾娛樂場牌照」，不能辦公眾活動。





另一間「獵人書店」則曾被食環署職員要求查看活動參與者名單，或要求進入檢視活動情況，但店主均拒絕。「一拳書館」則在去年12月間，於兩週內遭勞工、消防和稅務部門頻繁造訪。

在此之前，香港獨立英文書店「清明堂」（Bleak House Books）早在2021年10月結業，該店過去經常舉行座談，討論主題包括反送中與六四運動。

主推香港與台灣文學藝術書籍的見山書店，也幾乎每週收到政府通知，指該店有違規行為。這裡曾舉辦詩歌朗誦會、讀書會和週末市集，經常引來警察帶著相機拍照。

這家書店在大門上方寫著「Ideas are bulletproof」（思想無懼子彈）的書店，將於下週日（3/31）結業。

對此，香港警務處向《華爾街日報》表示，警方向來公平公正處理所有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