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解析／10家銀行7年申報52次 為何仍眼睜睜看著太子集團涉嫌在台洗錢犯罪45億？

日前美國與英國宣布聯手制裁柬埔寨大型跨國犯罪組織「太子集團」，台北地檢署也聲請扣押太子集團在台涉嫌洗錢的不法所得，包含18筆不動產、48個車位、26輛各式豪車及相關銀行帳戶，涉及指標豪宅和平大苑，超跑麥拉倫、法拉利、保時捷，台北101大樓招待所，光是在台灣涉嫌的犯罪金額就逾45億元，令人瞠目結舌。

金管會主委彭金隆12日在立法院財政委員會答詢時坦言，針對太子集團的相關交易，自2019年以來，至少有10家銀行進行過大額交易，以及疑似洗錢申報共有52次。

外界十分不解，為何金融機構針對大額及疑似洗錢的申報高達52次，銀行風險模型也辨識出異樣，卻仍無法揪出跨國洗錢犯罪集團？難道政府的洗錢防制機制形同虛設？



洗錢防制專家、安永企業管理諮詢服務股份有限公司執行副總高旭宏接受《太報》採訪時點出一個關鍵；從犯罪集團透過不動產、豪宅、頂級豪車等商品來洗錢，就可得知，「洗錢」是靠「一整個生態系」來將錢洗乾淨；同樣的，「洗錢防制」也需要「一整個生態系」才能力抗非法集團。

高旭宏表示，若洗錢防制端，只從少數、特定、單一、部分節點窺看，就很難完整出洞查出整個犯罪生態系，也就不易發現犯罪行為。

高旭宏指出，若各界都在追究各家銀行、金管會，是否有落實大額申報，或可疑交易申報，相信99.99%的金融機構都做得很好。但另一個關鍵是，大額或可疑交易在申報出去後，接下來會怎麼被處理？



高旭宏說，金融機構本身沒有調查權，大額或可疑交易申報出去後，就是交到法務部調查局，由調查局判斷是否進一步深入調查。而接下來，調查局是調查中還沒收網？還是排除犯罪疑慮？為免被犯罪集團破解，也不容易回饋給金融機構。

購入豪宅、停車位、名車...洗錢生態系成型

從太子集團涉嫌洗錢交易商品包括豪宅、停車位、世界名車，就可得知犯罪集團是透過「一整個生態系」，運用不同節點創造金流斷點，將錢洗乾淨；故而，政府都會定期進行洗錢防制風險評估，判斷哪些產業風險較高，哪些環節有嚴重弱點容易淪為洗錢犯罪的破口。例如，金融業、律師、會計師、地政士、銀樓黃金交易，都已先後被政府納入「洗錢防制的生態圈內」；而各國對「虛擬資產」的監管強度也越來越高。

但在洗錢防制的生態圈內，還是有許多弱點容易被犯罪集團利用，成為洗錢管道。舉例來說，雖然地政士已被列為洗錢防制對象，但每位地政士能獲得的資訊，都只限於手上這筆交易，能做到的KYC十分有限。



以太子集團涉嫌的洗錢手法為例，地政士可能會合理推判，公司獲利不錯，且公司營業登記包括不動產投資業務，利用大筆現金買賣豪宅是合理的投資交易，就連銀行也不容易判斷這是異常交易。更遑論台灣人「搬現金」購買豪車、豪宅也不算罕見。

不當盲劍客 洗錢防制也要建立生態系

高旭宏表示，既然洗錢犯罪「有一整個生態系」，要力抗非法集團就只能讓洗錢防制也要「有一整個生態系」，在洗錢防制生態系裡的各個角色，都極盡所能的發現問題，將洗錢擋下來；但如今面對的天大問題是，大家都只能看到自己手上的那個東西，都只是「一部分」，而不是「全面」的資訊。



另外，當巨量的可疑、異常交易申報到了調查局那端，對調查局而言，其最困擾的問題就是，如何運用有限的人力與資料，去判斷哪一個線索是值得追查下去。

高旭宏認為，如果有一個機制可以將洗錢防制生態系裡，所有呈報給調查局的資料被彙整起來，例如發現這是來自同樣的ID、相似的交易對象，就有助於從眾多可疑跡象中，勾稽出值得往下調查的對象，將一些潛在犯罪行為更早被偵測到。

再以政府部門為例，大家顧及行政倫理、權責區分，大家只能就自己的領域進行洗錢防制，但若能創造更多「合作」，才不致淪為犯罪集團的破口。

至於AI時代，是否能交由AI來彙整洗錢防制生態系裡的各種可疑資訊？高旭宏表示，「只要有資料就行」，但關鍵問題還是這些資料該由誰來掌控？哪個政府部門可被賦予這麼大的權限？

高旭宏表示，相對於犯罪集團在暗處，犯罪手法靈活；洗錢防制生態系就需要更強大的資源，才能力抗靈活的犯罪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