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炎：我們需要擔心「五月天」變成「一個中國的五月天」嗎？

被譽為天團、亞洲披頭四的五月天，是台灣具指標意義的知名樂團。去年（2023）12月28日路透社一則報導卻指出，遭中共官方要求公開發聲支持北京對台統戰論調--「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由於我國正值總統、立委的大選期間，在這樣的時機點出現這樣的新聞，自然立刻挑動台灣社會的敏感神經。

不過，我覺得比較有趣的是，雖然同一天，中共國台辦發言人陳斌華很有效率的以書面公開表達，路透社這則報導是假新聞。然而國內卻發生一個「一則假新聞兩種真擔心」的現象。

不論是不是假新聞 有兩種真擔心

若以三組總統候選人對於這個事件的回應來看，我們大約可以看到兩種不同的擔心。

首先第一種擔心，民進黨和民眾黨的擔心。事發後，執政黨總統候選人賴清德即透過臉書表達，「呼籲中共當局不要欺負音樂人……這不是文明國家應該有的作為，只會離世界越來越遠」，並認為台灣應該不分黨派，共同守護台灣的民主自由；民眾黨總統候選人柯文哲競辦發言人戴于文則是表達，遺憾聽到中國政府對五月天施壓，也譴責中國政府政治不該介入文化，打壓自由空間。

因此，從民進黨跟民眾黨的回應，我們可以發現，兩黨雖屬不同陣營，但是都將擔心的重點擺在，中共日益以政「直接逼迫」台灣藝人的創作自由、言論自由的劣質行為，以及藉此「間接影響」台灣的投票自由，而共同譴責中共不應該對台灣介選。他們譴責的方向，是對準海峽的彼岸。


相對於民民兩黨，國民黨總統候選人侯友宜則是展現出第二種擔心。侯友宜在一場為自家立委站台的場合，公開發言強調：「證據從何而來？民進黨要拿出證據，你不但沒拿出證據，用影射方式操控選舉，甚至造成五月天捲入政治氛圍，這非常不對，也不應該。」很明顯將譴責的方向轉了向，矛頭不是指向海峽的彼岸，而是轉向民進黨。而從這段話，也可以看見侯友宜陣營真的擔心，擔心周子瑜事件再度重演，擔心中共對於藝人的政治壓迫，會再一次引發反效果，反而激起台灣選民用選票來回應自己對於民主生活的追求。再一次將票投向他們相信的政黨，而不是投向被認為政治光譜上較親中的國民黨。

令人莞爾的是，擔心被貼親中標籤的國民黨，發言的邏輯恰恰又是一種親中邏輯。因為跟國台辦的聲明，高度相呼應。審視國台辦的發言，將《路透社》的該則報導視為假新聞，理由正是直指，新聞引述「台灣有關機構的文件」，因此「說明「『民進黨當局』在蓄意製造謠言，這是陰險惡毒的政治操弄」。

統戰老把戲 影響效果有限

許多人是某種程度的五月天歌迷，台灣也將具世界知名度的五月天視為是寶貴的流行文化資產。那麼歌迷們，該不該擔心有一天「台灣的五月天」，會不會變成「一個中國的五月天」或「一國兩制台灣方案的五月天」？該不該擔心還會有下一個、下下一個被逼要就範的「一個中國的ＸＸＸ」？

從過去歷史來看，藝人對中國的政治表態，以避免被中國小粉紅出征，或者企圖爭取中國演藝市場，大概難免。只是，我們確實要在意，當中共運用更系統性的方式，持續要求、擴大藝人的政治表態，會不會逐漸影響我們？我們會不會因此改變選舉的傾向？以及對自己的國家認同的想法？


也許我們可以回憶一下2022年所發生的相似事件。2022年因為美國眾議院議長裴洛西（Nancy Pelosi）訪台，引發台海情勢升溫。當時由中國大陸央視新聞，透過微博發文，寫下「＃只有一個中國」。這是一次典型的中共發動藝人政治表態的行動。根據新聞報導，當時前往中國發展的許多藝人，包括歐陽娜娜、王心凌、楊丞琳、吳奇隆等台灣藝人都紛紛選擇轉貼「一個中國」。至於沒有跟進的天后蔡依林，則是遭到大陸網友出征。這些藝人以不同方式因應「一個中國」的政治表達，對於台灣社會的各種認同，究竟產生多大程度影響？我相信是有限的。

趁機培養媒體素養 抗統戰

對於觀眾來說，或許應該把台灣藝人的公開表態，當作一種宣傳內容。因此，我們也可以趁機做好媒體素養的工作。因為，藝人的表態普遍都是以媒體內容來造成對於影迷歌迷的影響。而這種媒體內容，在本質上是說服傳播，也是對民主台灣的一種認知攻擊。那麼，相應的，我們就要認清生活在民主自由的台灣，具有追求自由民主和尊重人權的ＤＮＡ。

因此，面對中共逼迫藝人的統戰操作，我們一方面應該站在同情式理解的角度，理解藝人有生存的自由。他/她們為求生存或者擴大自己的演藝生命，因而選擇要為五斗米折腰，或硬頸的堅持不從，不論何者，我們應該都可以理解。另一方面，當然要嚴厲譴責中共這種拿經濟市場作為要脅的低劣手段。畢竟，逼迫藝人背棄國家認同，要求其背叛具有國家認同的廣大歌迷，是何等不文明甚至殘暴的行為。


當我們在意志上好好相信自己的國家認同、民主價值追求。當看到藝人遭受壓迫的媒體內容時，我們自然可以用更多行動表達，支持藝人，也讓藝人知道，作為台灣之光有價值跟產值。至於看到那些與自己價值偏離、臣服於中共文宣的內容，大可以用同理、尊重回應，然後給予慢走不送的祝福。畢竟這是終極價值的選擇，道不同不相為謀，作為歌迷影迷的人，即便再難過傷心，也不用破壞自己對民主台灣的信任、熱愛與承諾。

作者為國立暨南國際大學東南亞學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