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艾德專欄｜蔣萬安要推轉型正義，何不從追討黨產做起？

正常國家刑法沒收的都是「犯罪所得」，但在國民黨統治下，一人犯罪可以沒收幾代留下的祖產都沒問題。根據《懲治叛亂條例》第8條，刑期10年以上以及死刑者，沒收的是「全部財產」，流亡海外者，更可以單獨宣告沒收其財產，1958年柳營望族劉明電流亡日本，國民黨便沒收了他全部家產，整整花了4年才變賣完。 

懲治叛亂條例的「抄家條款」。

這些不當沒收來的財產，有很大一部分成了《檢肅匪諜條例》中的獎金。之前檔案局出土了一份1950年1月至1957年6月的「叛亂案件獎金分配情形表」，從中可以看到，在這7年半中，國民黨就沒收了近1,350萬元，相當於現值的30億，其中30％用作密告獎金，35％是辦案獎金，剩下35％繳入黨國的國庫。

我們用比較現代的方式舉例好了。例如你們家就是個平凡小市民，在台北有間30坪的小公寓，存款不用多、車也不用好，隨便估也有個2,000萬。那當有人發現你家有一本禁書，他要不要告你？告成了就有600萬可拿呢。

當這個案子來到辦案人員桌上，他們要不要想盡辦法讓你認罪？要是判10年以上就有700萬獎金可以分，那是不是讓你承認更多的罪來加重你的刑期？既然有禁書，那懷疑你有讀書會也是很合理吧？經過刑求，讀書會就成了叛亂組織，刑期當然也是10年以上甚至死刑。

不當沒收的財產中，有高達65％是密告及辦案獎金。

上述這種例子不勝枚舉，但你說這些密告者跟辦案人員會內疚嗎？不會，因為人性並不只有追求真相的一面，也有追求自我評價的一面，當兩者產生衝突時，人常常會扭曲現實而讓自我感覺變得良好。那些因為高額獎金而出賣好友的密告者、或是羅織罪名的辦案人員，他們會扭曲自我的貪婪，放大眼前的證據，進而把自己想像成國家秩序的守護者，正在做一件偉大的事。於是，他們成為威權的一部分，成為國家殺人機器中一顆自認正義的小螺絲釘。

國民黨中央黨部在1953年曾召開一次會議，檢討破案獎金的制度是否有流弊之嫌。在黨國一體之下，包含保安司令部、警務處、憲兵司令部、調查局等等單位都參與了這次會議，最終他們的結論是：「發生流弊，實不可能。」

近70年後，我們已經知道了太多太多的流弊，只是過去國民黨人寧願扭曲現實也不願正視自我，而現在的國民黨人也毫無長進。當新一代國民黨人談到轉型正義，他們會談論真相、會談論賠償，但就是不會談論負責。他們承接了過去國民黨的政治利益，卻又不願意承認他們跟過去國民黨的一脈相傳，只想拿好處，不願擔責任。提到返還受難者財產，他們要當那個要求國家賠償的好人，但提到國民黨沒收來的不當黨產，馬上就切割得一乾二淨。

至今，黨產會理應追回的不當黨產超過760億，但國民黨實際繳回的只有不到0.1％。根據促轉條例，追回的不當黨產就會用於推動轉型正義，當然也包含蔣萬安這次提案的返還財產。促轉會估計，賠償加上返還大約需要230億經費，遠低於國民黨的不當黨產總額，如果蔣萬安是真心重視轉型正義，何不從追討國民黨的不當黨產做起？

（本文為合作專欄，個人觀點不代表本站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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