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時代離開,熟女時代歸返」少女時期,就離開屏東。雖是屏東人,卻沒有真正成為屏東人。身為旅人,我一直懸浮在某個平行時空當中,在世界各地壯遊,沒有停歇。直到我的心,真正回到屏東,在大武山下生活,洗滌自己,看到自己,又再度整裝,成為全新的自己,好像才真正活了過來。
然後又再度以某種方式沉醉。
清醒於我該回家了,又沉醉於故土的種種活動與傳說。
屏東雖是我的故鄉,我在少女時期離開,但我其實一直都不認識它,「太小的時候,來不及認識,太老的時候,怕相見恨晚」。而我在人生不惑的階段,重新認識自己的故鄉,剛好正是時候,堪稱「最得時的相遇」。
土地與人之間,其實是有連結的,有一條隱形的線,牽引著緣分,彼此連動拉鋸著。幼年時期,埋藏下認識故土的種子,在生命漫長的等待中發酵。
我像一個孩子般好奇,不斷尋找隱形的那條線。在真正靠近自己的片刻,歸返父母之邦之時,我問自己,什麼才是最真實的自己,什麼才是內心真正的原鄉,什麼才是心中,真正的那一條長江水。
之於陳之藩「失根的蘭花」,是如此濃重的鄉愁。之於我,則要真正離開故鄉很久,再度回返,才會懂「失而復得」的感受。
就像站在山頂,不斷地眺望故鄉,一種鮭魚歸返式的尋根之旅,往自己內心探索,叩問生命的每一段歷程,也越來越清楚知道,自己此生想要走的方向。
這段時間,我走訪屏東很多地方,跟著鄉親,學著在地生活,到處散步旅行,到公園跟著人群跳舞,趁著傍晚涼風徐徐,在夕陽餘暉下,觀察靜坐,心就這樣子跟著沉醉下來。
看著小時候,隱藏在荒煙漫草,不時還會散發奇怪味道,以及野狗環伺的「紙漿廠」和「菸廠」,而這些舊工業遺址,經過整理,煥然一新,變成了美麗的「屏東縣民公園」和「屏菸1936文化基地」。
我可以牽著孩子的手,自在散步,放風箏玩耍,在草地野餐,坐看日升日落,在美麗的夜景中,安頓身心。同時也有機會,欣賞各種藝文活動,看著屏東在地傑出藝文團體的表演,藝術也早已融入在屏東人的生活當中,很驕傲於故鄉真的變得很不一樣,並且一直在變動中前進。
我們在老將軍們的宅邸,「勝利星村」用餐,體驗各式各樣的文創生活,在杯光斛影中,邂逅人生的知己,並與閨密們舉杯,慶賀活著的每一天。
「勝利星村」這裡,有全台最大的日式遺構,翻修過的老屋群,有著過去眷村的遺跡,眷村菜與眷村媽媽的口味,也有著日式老宅邸,散發特有古樸淡定的味道,異國料理、獨立書店、特色餐廳、部落美食、文創商店、新住民活動、各種跨文化的活動,穿插其間,就像是在另一個平行時空裡,展開新的文化論述。
羅馬建城不是一天造成,同樣的,文化底蘊也不是一天累積,看著屏東從農業大縣,蛻變成為用文化故事,重新定義自己的城市,另一種感動,油然而生。
少小離家老大回,卻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我從完全不知曉,大武山下雲霧繚繞的壯闊,到跟著故鄉山友,爬遍笠頂山、白賓山、真笠山、鱈葉根山、日湯真山、浸水營古道、北大武山,也慢慢走入,每個屏東人心目中的聖山。
作家龍應台,以屏東女兒的身分,重返故里,登覽大武山,做田野調查,訪鄉野故事,親身深入在地,雜揉出每一種屏東鄉親的面孔後,寫下了「大武山下」一書,在山嵐起伏中,看著晨光的升起,翻起每一頁的潮起潮落,讓每個屏東人讀起來,都應該格外有感。
在「愛那麼深,緣那麼淺」的光影音樂劇中,我們與「大武山下」的百種花鳥蟲魚相遇,透過NSO國家交響樂的演奏,和台北室內合唱團,用各式樂器和人聲,模仿大武山下的各種聲音,各種獨特的影像調度、光線輝映下,呈現大武山的遼闊之美,展現魔幻又寫實的劇場氛圍。
我們一起在沉迷在「大武山下」小說中的每個扉頁,跌宕在由同名小說改編而成的「愛那麼深,緣那麼淺」的光影音樂劇中,一起回到我們那個時代的集體記憶,「緣聚則生,緣滅則散,花開花落,終有定期」,生命最深處的荒蕪,教我們學會淡然承受,緣盡之時,不必遺憾,才是最好的姿態和樣貌。
細細數落著源遠流長的故事,心心念念所有經歷過的深愛,最後終於了解,在生命的長河裡,「原來所有的人,都是愛那麼深,緣那麼淺」。
在歌聲與音樂中,我們得到靈魂的救贖,得以開啟新的生命篇章。
然後搭上新的列車,人生得以繼續前進,走向下一個未知的旅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