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找到夢想很難。我卻覺得,每個人生命深處一定有個聲音在吶喊心中的渴望,真正困難不是聽到這個聲音,而是是否有勇氣不顧一切去實現它。
鄭希婕大學開始進入國標舞領域,如今成為史上第一位與外國男舞伴搭檔的台灣舞者。(圖片來源/鄭希婕提供)
升高中那年,在林懷民老師面前跳「愛情恰恰」,是我這輩子離夢想最近的時刻。從小熱愛跳舞的我,把林懷民老師當成殿堂級的目標,就算不能當雲門舞者,也希望能像林老師一樣在舞蹈界發光。當時我在入學複試的百人徵選中,又唱又跳的「愛情恰恰」,不只把林懷民老師逗笑,也讓我順利考上他創辦的台北藝術大學第一屆七年一貫制舞蹈先修班。
眼看夢想就要到手,卻在這時擦身而過。「希婕是可以讀書的人,不一定要走舞蹈這麼辛苦的路。」國中導師得知我考上舞蹈先修班,跟媽媽這麼說。在媽媽堅持下,我仍去考了升高中入學考試,還考上台中最好的私立女中,於是在導師和媽媽的勸說下,放棄了就讀北藝大的機會。這個決定,不只影響我的人生,也讓我在高中這三年,幾乎天天以淚洗面。我當時一句話都不跟媽媽講,常常半夜蹺家,讓爸媽騎著機車四處找我。很久以後,媽媽跟我說,那三年他流的眼淚不比我少,可以裝一個臉盆。
高中跌的這一跤,讓我下定決心,要把人生的決定權拿回來。考入政治大學後,加入國標社成為劉真的學妹,第一次穿上高跟舞鞋的我,血液馬上沸騰起來——這就是我想跳的舞!充滿張力的動作、炫目的妝容表情,舞衣上閃亮的流蘇水鑽、踩著高跟鞋俐落的步伐,對我而言,這無疑是舞蹈和視覺藝術的完美結合。
很幸運的,我成為台灣知名國標舞老師的學生。老師拍胸脯保證:「你可以成為職業舞者,前提是持續每天來教室練4小時以上。」穿上華麗的3寸高跟鞋,整隻腳皮開肉綻是常有的事,這時只能用膠帶捆一捆,穿上鞋子再繼續練。
比練習還辛苦的是沒錢。時間都花在練習上,沒辦法打工,完全沒有經濟來源。國標舞有點程度之後,老師請我擔任舞蹈教室的老師,從1個學生開始教起、一個月收入2千元,只能買泡麵果腹。看到舞蹈教室有夥伴在吃飯,就厚臉皮地過去「蹭飯」。在夢想面前,面子什麼的又算什麼呢?
還有一次,口袋一毛錢都沒有,打電話回台中請媽媽匯錢,卻被拒絕說「自己的選擇、自己負責,在台北朋友那麼多,去跟朋友借」,我傷心到一整個晚上吃不下飯。後來回到家,媽媽執意帶我去大賣場「購物」,我紅著眼眶搬了一堆雞絲麵,或許這就是媽媽愛我的方式,但我也很清楚,執意追求夢想的我,已經沒有退路。
鄭希婕與義大利籍男舞伴搭檔,默契十足。(圖片來源/鄭希婕提供)
好不容易成為國標舞職業舞者,我卻還嚐不到實現夢想的甜美,除了不停苦練之外,要找到默契十足的舞伴,更是一大難題。
尋尋覓覓好幾年,終於找到另一位優秀的職業選手,2014年重新站上職業競賽的舞台。回想當時,我對自己其實很沒信心,大大的舞池就像時裝伸展台一樣,舞者們爭奇鬥豔,希望能得到評審青睞。而我,卻連將眼光瞄向評審都不敢,心中只糾結著借來的衣服不太合身。沒想到,那次的比賽我們居然得了「冠軍」,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打了一劑強心針,開始到處比賽,在2015年拿下國內職業組十次冠軍。然而,心中一直有個想法,既然國標舞起源於歐美,要更上層樓一定得找外國舞伴才行。不可思議的是,正當我想要轉換舞伴時,在我的義大利籍老師引薦下,順利和來自歐洲的選手搭檔,我很好奇問他:「優秀的舞者這麼多,為什麼千里迢迢、超越文化和體型的差異選擇我?」他回答:「因為我看過妳跳舞,妳的舞蹈有靈魂」。
為了培養默契,我們曾經關在峇里島特訓,每天除了練舞還是練舞,酷熱的教室沒有空調,衣服被汗水浸濕換了一件又一件,終於在半年內練好默契,接著,就一起征戰全球。2018年曾經在世界國標舞最指標性的「黑池舞蹈節」中跳進世界百大,也一起跳進2019年台北小巨蛋的國際公開賽。當時,媽媽特地從台中上來看我跳舞,曾經最反對的媽媽,現在成為我最忠實的粉絲。
歷經家庭革命,終於實現成為舞蹈家的夢想。(圖片來源/左:RHYTHM EAST DANCE GROUP、右:鄭希婕提供)
小時候的作文題目「我的志願」,總寫著「我要當舞蹈老師」。現在的我,除了努力挑戰國際比賽,讓世界看到台灣之外,更希望能讓每個愛跳舞的孩子都能找到自己,因此,也投入舞蹈教育領域,向下扎根。
記得有次到印度孟買表演,當地孩子連鞋子都買不起,卻仍眼神發光地緊緊盯著我們的演出,會後孩子們蜂擁而上要求合照,一拍就拍了1.5小時。印象最深的是,1位小女孩拉著我的衣角,睜著大眼問我「要練多久才能像你這麼厲害?」從她的眼中,我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也看見了因為自己的堅持,所點燃在世界角落的夢想之光。
鄭希婕帶著學生到攝影棚錄製電視節目「舞力全開」。(圖片來源/鄭希婕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