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縱觀台灣,除了屏東,還有松山,台中,花蓮,嘉義等菸廠。
陳胤霖說,「但能讓參觀者可以進到機具加工的流程,去想像當年的現場,經由投影、影音環境、文字解說、實品模型、以及紀錄片等在實體機具空間中,搭配導覽解說,去重現歷史現場,了解菸葉加工的狀況」,屏菸其實相對提供遊客,比較完整的文資教育環境。
策展前,必須反覆琢磨各種機器的功能,包括風選機,除骨機,分離機,菸葉複薰機,菸骨乾燥機,並了解菸葉從濕潤,切尖,除骨,複薰,包裝的線索與過程。
葉采儒說,「我們在現有菸廠線索上,融入屏東歷史符碼的元素,逐步揣摩出各場館佈展的方向」,慢慢有了客家館,故宮歷險,大武山沉浸式五感體驗劇場,虛實合一,策展期間,要兼顧美學設計、工程修復進度、行政團隊溝通,各方面缺一不可。
陳胤霖說,「我們一開始,就面臨,到底哪些建物應該保留、應該一點不剩的拆除、應該原物再生、還是應該原地轉世重生的問題」,屏菸周遭被大量的民宅跟工業區包圍住,然後在有限的空間裡,拆除舊空間、改建新空間,真是一個很大的挑戰。
章淑媛說,「從那些附屬性、臨時性,以及在整個菸葉生產歷史上,不具備文化資產價值的建物,應該拆除的討論,就花費了龐大的時間和精力」。
「要解決不同產官學各方面,對於保存、更新、美醜之間的諸多意見,歷史建築老房子的再生工作,遠比新建工程,可按部就班,依藍圖施工,難度更高」。
屏菸同一時期,最高紀錄,有10家廠商,8個建築師團隊,20個標案同時在執行。
加上要合作的跨部門又非常龐雜,主管單位、都計單位、文資機關、國產署、工程發包、國營單位,「光是主要承攬工程營造廠、裝修廠商,就將近10家,加上至少8個建築師團隊,最多的時候,場區內共有20個標案同時在執行」,陳胤霖說。
「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追著不同單位之間,進行協調和折衝,解決廠商跟單位間的重疊介面糾紛」,李嘉欣認為,「在施工上,必須採取減法哲學,先拆除部分遮掩建築物外觀的鋼棚架,讓陽光照進來,讓空氣與風流動過廊道」,然後再引進水池,來為園區戶外空間降溫、添上植栽綠牆,跟懸吊花盆,打造熱帶植物風景,讓空間有留白感。
「讓整體動線更流暢,改善長期陰暗、悶熱的環境,讓人在其中行走,更為舒適流暢,所以我們後來又拆掉了,前面兩棟建築,朝大破大立方向邁進」,李昀芳表示。
陳胤霖說,「還要處理施工過程造成粉塵飛揚,啟動睦鄰方案,等待開園前的期間,每天都在掐著時間,追著廠商,補充欠缺的設施、設備,直到開園的當下,當優人神鼓帶著賓客走進菸葉館,一顆心才安定下來」。
「施工期間又還要兼顧到展出的物品,不能有粉塵附著在上面,或者上漆後的文物,事後如何細緻復原,都得想好對策」⋯⋯,枝枝節節,都瑣碎卻重要,開館前一個月,一修再修。開館後,每天都是洶湧的人潮,想起那時面臨的壓力,葉采儒的眼淚就忍不住落下了。
走一條偉大的航道,註定成為老天爺,特別揀選的這一群人。
這一群人,像誤闖老祖宗祕密花園的小孩,興奮不已,在意外得到老祖先的禮物後,高興得坐下來,點數完沒多久,就要面對接下來的考驗,「要怎麼修復與整建,才不會辜負老祖先的傳承,對後世也才有交代,站在歷史切割線的當口,責任也更加重大」。
「打開鏽蝕的工業遺產大門,讓屏菸從過去邁向未來」,打開老祖宗的禮物盒子,打磨成一個經典品牌,好的設計,要能承先啟後,整體設計,應該跟廣大民眾的日常需求,站在一起。
最有眼光和遠見的團隊,打造禮物經典品牌,共同完成一個劃時代的耀眼夢想。
在文化處同仁共同攜手下,前期由大山開發建築師事務所趙元鴻建築師,負責專案管理,玉騰建築師事務所洪仰政建築師,以及竇國昌建築師,慶洋營造,東耘營造,尙鼎營造,同順營造,宜東文創,臻品景觀,禾豐室內設計,玉山空調…,一起工作;乃至後期陸續加入的石昭永,張瑞芬,張瑪龍,陳玉霖,蔡宜璋建築師,集合產官學菁英,以及文化資產審查委員們,…..都是一時之選。
負責專案管理的趙元鴻指出,「文化資產,就是老祖宗送我們的禮物,對過去的使命感,和對未來的願景想像,是支撐我們走下去的關鍵,因此在擬定修復順序時,要做調查研究,放慢腳步,因為文物的東西,一旦做下去,是不可逆的,稍一不甚,重要文物就消失了,過程需要夠嚴謹」。
透過修復及再利用的研究,讓真正有價值的文化資產,獲得保留,「屏菸塵封已久,有朝一日面世,藏在裡面的東西,又那麼有趣,打造成為大家可以自由閒逛的廣場,讓民眾可以感受舊時空間的美好,維持在老倉庫的味道,保留工業遺址的氛圍,能參與到這個案子,為社會做點事,是我們的榮幸」。
屏菸經過長時間的規劃,最後榮登「全台保存最完整的菸葉博物館」的寶座,並在「品牌化博物館群」領域,打響名號,歸功於幕後,最有眼光和遠見團隊的努力。
李昀芳說,「目前屏東有很多藝術館藏,都寄放在高雄科工館,未來屏東也會有自己的主題場館,所有的設計,都會站在民眾的需求上,由於之前優人神鼓的演出大受好評,我們陸續也會開放屏東傑出團隊,以環境劇場為概念,為民眾做表演」。
吳明榮表示,「以打開工業遺產為基礎,把歷史概念,注入屏菸的場域,希望遊客用深度多元文化之旅,來認識屏東,我們大量保留完整機具,並結合數位科技,除客家館與兩個特展空間,未來還有原民館,屏美館,兒童探索館,透過多元展場空間,打造全台第一個沉浸式博物館群」。
在屏東縣長潘孟安的支持,整個團隊朝著,「為屏東鄉親,設計以生活為主題的博物館,開啟人們對於大博物館群的未來想像」,透過不斷聚焦討論,方向也越來越明確,利用遺址修復,再造歷史現場,落實文化資產保存的價值,重新展現屏菸的生命力,同時連接周邊演藝廳,屏東大學的環境,形成「藝文廊道」,串聯起過去、現在、未來。
如果修復本身,是一場盛禮的歷程,那什麼價值,才是最應該被彰顯的?
每一個走在這個偉大航道上的夥伴,陸續加入,大家互相扶持,度過許多的困難,面對這條「只有暫時過關,但挫折一直都在」的航道,失敗是邁向成功修復的必經之途。
沒有慧眼獨具的團隊,老工業遺產,至今依舊淹沒在荒煙蔓草中,深層的老靈魂,也不會被看到,重現在世人眼前。老建物靜默無言,端賴背後團隊協助發聲,經過細緻的修復,與時光的洗禮,越發美麗,才能再度華麗登場於世人的眼中。
想要回歸老建物的價值,做出有靈魂的東西,就要不斷回歸到初衷,叩問內心。重新打亮老祖宗的遺產,變成一個經典品牌,創造一個「理解過去,探索當下,擁抱未來」的文化風景,活化禮物價值,讓效果不斷加乘,與民眾的生活更貼近。
回首這段旅程,最該被紀念的是什麼?或許是對過去和未來都有了交代。
李昀芳感性的說,「我們文化處的辦公室,一路從屏東總圖,搬到演藝廳,又搬回總圖,最後才落腳到屏菸」,經過四次搬遷,一直到最後真正進駐屏菸,每天跟著老菸廠一起呼吸,才會真正從策展動線上看問題,在修復整理上,也更貼近民眾的需求,這是一種進步」。
「縱使,開展的時間壓力,一直都在,那時從起床開始工作,到下班回家闔眼,滿腦子都在想,如何讓菸廠修復得更好的事情,好像自己的靈魂是跟老菸廠合而為一」。
「讓過去的歷史,跟我們的生活很接近,在望向前方的未來,我們有著責任,對後世有些交代,遺跡再利用活化,是一個既辛苦又美麗的過程」,難掩激動的李昀芳說,看到完工的時候,真有說不出的驕傲和感動。
文學家亨利米勒說:「旅人的目的,往往不是一個地方,而是透過旅行,重新展開看待事情的方式。」
就像一個美麗的旅行中,最讓旅人駐足留戀的,往往不是目的地,有時候反而是努力克服困難的過程。到達終點的禮讚,固然亮點十足,但反芻過往努力的點滴,往往比終點絢麗的慶祝煙火,更能留存在人們心中。
透過屏菸修復之旅,看到跨世代的生命旅程,感受到文化的流動,承接住所有在地的記憶,轉化為更有歷史意義的新地標。
一個有遠見的城市規劃中,會從上帝視角,俯視綜觀,每個保留與再造,都是大格局的佈建。從城市保護的角度看,文物與文化不再只是一個概念,而是如何重新創造出,一個城市的文化名片,留下偉大的記憶。
一個國家或城市怎麼對待工業遺址,體現它的現代文明程度,從廢墟到博物館,再度活化,更加印證,每個城市,都可以用美感論述與生活印記,寫下自己的註腳。
就像2014年,潘孟安縣長就職致詞所說的,「努力讓屏東不再只是一個遙遠的地理名詞,而是一個品牌」,這些年來,屏東果然變得越來越不一樣。
來屏東看老建築,透過歷史建築,重新雕塑出特別的文化風景,不管是打亮屏菸舊工業遺址,整修日式大型遺構,或者將老圖書館翻修成森林風建築,改造廢棄退場的南華小學…,嘗試在老建物中,創造出新的生活態度,屢屢得到美國繆思設計大獎(MUSE Design Awards)。
海明威說:「年輕時,如果到過巴黎,那巴黎將永遠活在你的心中,因為巴黎是一場流動的盛宴」。
「越在地越國際,越本土越驕傲」,屏東慢慢用文化,開啟一場盛宴之旅,展現出屬於南國的魅力,也永遠活在每個旅人心裡。
以人為始,重回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溫度,真誠為每個幕後無名英雄立傳。
我常問,作為一個旅遊報導文學的作者,我到底該取捨什麼,又該給讀者看到什麼觀點?
或許就是為每個默默努力付出的人,留下動人的身影,讓我們重新看到,人對土地的責任,與對社會的使命,讓他們不致於淹沒在歷史洪流中。
韓劇《我們的藍調時光》中傳遞著,我們生於這片土地,並非為了受苦而活著,而是為了幸福而生。
因為有人負重而行,默默承擔;所以我們得以歲月靜好,為幸福而生。
本文真誠記錄,那一群為屏菸再生,寫下歷史風華的人,因以為誌,真心不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