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玫教授觀點｜龍應台「我反戰」像文化速食麵，讓人氣質飆升、卻對戰爭苦難無感

作家龍應台在臉書發表「我反戰」文章，引發熱議。（圖片來源／龍應台臉書、Gustav Klimt網站）

如果發生戰爭，文明與藝術的細節是否都毀了？

前幾天，從別人臉書間接得知龍應台發表「我反戰」的意見，當時沒理會⋯⋯昨晚不知為何，看到這則肉麻兮兮的貼文，加上一張懶貓的照片，還是忍不住講幾句話。（照片看來，這隻貓下面是克林姆的畫作複製品，稍後再談這位畫家。）

反戰言論可以用文化藝術來包裝，這就是龍應台的文章與書長期在台灣與華人世界暢銷的原因。對於懶得自己思考、自己讀書、又希望自己有氣質的讀者而言，看一篇龍應台的文章，立刻就可以迅速取得一些歐洲藝術、文化、文學的資訊，輕鬆方便，有如享用一碗泡麵，從準備到吃完，五分鐘就好了。

龍應台的反戰貼文，先營造一個畫面：二十世紀初期在維也納，奧地利畫家克林姆與法國雕刻家羅丹一起享用下午茶，曾給德皇威廉一世彈鋼琴的某音樂家也在場，本來刁著煙斗，後來彈起舒伯特的曲子，這是多美妙的時光啊！在維也納，連清潔工都懂得欣賞歌劇。如果發生戰爭，龍應台如此地憂心著，文明與藝術的細節是否都毀了。（龍應台自己指出此場景出自她正在看的一本書，The Age of Insight, by Eric Kandel）

正是由於無知，才會如此自信

這就是龍應台一貫的文風，短短幾百字出現維也納、歌劇、克林姆、羅丹、德皇一世、鋼琴家、舒伯特、煙斗、下午茶。讀者一下子就吃了一碗文化泡麵，覺得讀了這種文章，自己氣質指數立刻飆高，感覺不到戰爭的苦難，反而是享受了心靈的下午茶。重點不是戰爭多可怕，重點是龍應台帶領我們見證一場維也納的名人沙龍。

她還在文章裡說，戰爭豈可拿來隨便聊聊？我不知道她在說誰？應該是她自己吧。

龍應台為了要享受藝術所以反戰，那別人也可以說，如果發生戰爭，他就無法去參加巴黎時裝週。

如果發生戰爭，下午茶只能喝立頓茶包，買不到進口的英國伯爵茶。

如果發生戰爭，我就買不到進口的京都抹茶風味潔牙棒給我的狗狗吃，動物的權利決不低於人類。狗狗有免於口臭的權利！

龍應台理所當然地談論著所謂歐洲文明與藝術，那種自信的風采，正是由於無知，才會如此自信。

德皇以軍事專長聞名、克林姆及羅丹作品在探索性與情慾

德皇威廉一世以軍事專長聞名，他不但擅長帶兵打仗，還在1848年全歐興起改革聲浪時，殘酷鎮壓改革者、壓制社會主義的風潮。在反戰文章裡提德皇威廉一世，真的很好笑。

至於龍應台最在乎的「文明的細節」，她提到的畫家克林姆與雕刻家羅丹，作品的題材主要是探索性與情慾，兩個人的私生活也是多彩多姿。羅丹愛上年輕女雕刻家卡蜜兒卻不肯與她結婚，同時他又挪用卡蜜兒的風格據為己有，卡蜜兒不只情場失意，藝術成就也被羅丹竊取。

克林姆也很精彩。一生未婚，私生子十幾個。他的畫作充滿象徵主義，表達情慾與生殖的主題。「吻」這幅名作，看起來金碧輝煌，其實暗藏玄機。畫作裡男生下方的長方形代表男性性器官與精子，而女生下方的橢圓形是卵子。這不是我自己的主觀詮釋，而是Eric Kandel的看法，他的著作就是龍應台正在看的書。

當年前衛的藝術，也難逃資本主義收編

維也納出了佛洛伊德這位精神分析的先驅，他提出「壓抑」理論，因為維也納原本是十分保守而壓抑的城市，十九世紀後期才出現前衛的藝術思潮。

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不就是因為奧匈帝國的皇位繼承人被殺？維也納不只是文化藝術之都，也是奧匈帝國首都，一個大陸型帝國主義的首都。（倫敦則是海洋型帝國主義的首都）。無論維也納出了多少前衛藝術家，老舊的奧匈帝國，如同大清帝國，守舊的政治制度，終究是被時代淘汰。

維也納在希特勒時代遭納粹入侵，納粹把克林姆的畫作拿來當成宣揚白人至上的的藝術武器，與克林姆的原意完全相反。

而當年前衛的藝術，也難逃資本主義收編，克林姆的畫作，其複製品無所不有。「吻」這幅畫，製作成絲巾、杯子、杯墊、雨傘、餐墊、桌曆。藝術是最好的商品。如果你相信Kandel的看法，那你買的「吻」複製品杯墊，上面沾滿了精子與卵子。

龍應台提起歐洲的文化與藝術，那麼瀟灑、那麼輕鬆，難怪讀者這麼多。

我自己常吃泡麵，真的是方便、迅速、好吃。

文化泡麵當然更吸引人。

龍應台很少提到台灣歷史與文化，真是台灣人之福。她哪天若想寫台灣文化，一定也是泡麵風格！

作者：林芳玫（臺灣師範大學臺灣語文學系教授）、出處：Facebook。

（本文獲作者授權刊登，個人觀點不代表本站立場，未經同意請勿任意轉載。）

更多太報報導

王立第二戰研所專欄｜淺談台灣採用徵募兵制的優缺點

兩岸若發生戰爭、僅1成5民眾認為「台灣會贏」／國民黨議員徐巧芯：女性該當兵！